第三天晚上，慕離深夜遲歸，經過客廳不小心碰碎個花瓶，他沒走兩步，管家聞聲披著外套匆匆趕到，看到是慕離，這才松了口氣。

“少爺，這些天您回來的晚，夫人總問起。”

“最近應酬多。”

管家不再多言，等慕離上樓後，悄無聲息把客廳收拾了。

慕離一只腳還未踏入房間，正聽見橙橙稚嫩的小嗓音：“媽咪，爹地為什麽還不回來？”

林青把橙橙從浴室抱出，他身上裹著大號浴巾，顯然不合身，橙橙整個人被包得嚴嚴實實，像個雪球一樣，林青拿毛巾給他擦拭短發：“爹地最近忙，都是橙橙睡著後才回來。”

“今天也要回來很晚嗎？”橙橙腦袋隨著林青的動作來回晃，跟撥浪鼓似的，他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，“我想和爹地說話。”

“想說什麽？”耳朵裏傳來動畫片的音樂聲，林青隨手關掉電視。

“秘密。”

“什麽秘密？”林青看他認真的模樣，笑著把耳朵湊過去，“小聲告訴媽咪，媽咪等爹地回來轉告給他。”

“不行。”橙橙小臉嚴肅，一再強調，“是秘密。”

兩人為這個鬥嘴半天，誰也不肯讓步，林青走到床邊把橙橙放在被子上，給他換好衣服後塞進被窩裏：“好，那等爹地回來，你親口告訴他。”

見她終於甘拜下風，橙橙小臉揚起驕傲的得意。

“媽咪不準聽。”

“好，不聽。”

林青調暗床頭燈，橙橙剛要躺下，晶亮的眸子咻地睜開，扯著小嗓門朝林青身後喊：“爹地。”

清脆一聲叫喊，林青回頭朝門口看去。

男人果然倚著門框站在那兒，正氣定神閑打量著他們倆。

林青接住他手裏的大衣，慕離坐到床頭：“想跟我說什麽？”

見他回來，橙橙瞬間精神百倍，他爬起身，湊到男人耳邊小聲嘰裏咕嚕，待林青掛完衣服轉身，父子倆已經分開。

“簡單。”慕離摸摸橙橙的頭，“明天不正好是周末嗎？送你去。”

橙橙心滿意足鉆進被子裏。

林青聽到這兒，基本就明白了，橙橙是想讓慕離送他去跆拳道館。

之前幾回慕離剛好都有事，沒能送他，今天他喊著睡不著來鬧了一通非要等男人回家再睡，心思卻是在這兒藏著。

林青挽起唇角，走近一看，橙橙翻個身已經睡著了，她搭上男人肩頭：“他就等著你回來，動畫片看到十點多，說是失眠睡不著。”

可看著橙橙幾乎一挨床就睡著的樣子，哪裏是不困，八成困得都要哭了。

“跟你倒挺像。”慕離擡眼，勾起的唇卻未染笑意。

林青看著男人，從他潭底看到些琢磨不透的想法，或許是光線原因，或許是他太累了，但她的心卻沒來由狠狠抽了下。

第二天橙橙很早就爬起床，沒多久就把林青吵醒，她最快速度收拾完，橙橙拉著她和慕離的手往外走。

車一路開到跆拳道館，才發現他們是最早來的。

老師和藹地請他們去休息區，橙橙換好衣服跑到兩人跟前：“看我酷嗎？”

跆拳道服是慕離給他新買的，這就迫不及待穿上了。

林青笑著點頭，拿手機給他拍了幾張照片。

其他小朋友陸陸續續出現，橙橙便脫開他們找小夥伴炫耀這身新行頭。

課程開始後，慕離在外面看了會兒，橙橙今天學得特別認真，每個動作都模仿十分標準，站的位置也最靠前，生怕他爹地在外面看不到。

半小時過去，等課間休息結束，孩子們重新在教室聚攏時，林青同他離開跆拳道館，在附近溜達著散步。

旁邊就是大石橋商業區，這樣的天氣適合出行，適合散步，適合約會。

林青心血來潮：“好想看場電影。”

“走吧。”他交扣住她的手掌，步子已朝電影院方向邁了出去。

林青只是隨口一提，眼看時間不早，過會兒就要接橙橙下課了，也不可能真的看一場說走就走的電影。她張了張口還沒發出聲音，看到馬路對面有人迎面走來，綠燈閃了兩下，那人提速小跑沖到人行道。

“江醫生。”林青認出那張臉，出於友好打了個招呼。

江彤雙手插兜，站定後才看清兩人，她沒把林青放在眼裏，視線越過之後，朝著慕離擡了擡下巴：“今晚還來嗎？”

林青被擺在尷尬地位，嘴角的笑容變得僵硬。

慕離向來看不慣這醫生，口不擇言不說，前面多少次給他制造麻煩，男人不喜歡受到牽制，表情顯得生冷：“給我幫忙的一直是你助手，這話要問，也是該他來問。”

“你真會過河拆橋。”江彤後面還有話，沒能說完，手機鈴聲打斷三人對話，她聽完那邊一長串描述，問道，“確定嗎？”

電話裏給出個回答，江彤面不改色擡眼看去，卻是看向林青，等簡短通話結束，江彤挑起眉頭：“慕太太，幸會。”

說完便告別離開。

林青聽這幾個挑釁意味太濃，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了，和江彤見面統共就那麽幾回，當然，有一次還是不歡而散。

招惹醫生總歸有被看不順眼的風險。

林青心生郁悶，見她悶悶不樂，慕離以為是江彤那句引起了歧義，指尖在她掌心內漫不經心地畫圈：“上回我說的，阿志出現就是在她診所，過去這幾天晚上我去看過，本來打算碰個運氣，但沒能和阿志打上照面。”

林青聞言被拉回思緒，目光仍落在某處，嘴裏已開始叮囑：“要是真見了面，別讓他有機會傷到你。”

“那是自然。”慕離把她手跨在自己臂彎內，擠過人群穿越人行道，“不是要看電影嗎？走，看最近有什麽好看的片子。”

林青徹底回神時，人已經站在了斑馬線上，她朝電影院望了一眼，已能看到嶄露頭角的影院標志，她收回目光搖搖頭：“我剛才開玩笑的，橙橙快下課了，電影改天再看吧。”

“這有什麽，帶上橙橙一起看就行了。”慕離說著，把她被風吹亂的頭發撥到耳後。

林青挽著他回去跆拳道館，剛才那幕偶遇像被風吹散一般，一眨眼，一轉身，再回到原來走過的地方，像是從沒發生過。

但她分外介懷。

下課後，橙橙撒了歡往外跑，一邊狂奔一邊喊著爹地媽咪，直到小家夥沖出跆拳道館，才同這對差點溜達到電影院的爸媽遙遙相望。

橙橙眼神多好啊，烏黑的眸子穿過人群，一眼瞧見不慌不忙往這邊走的倆人，他迫不及待，擡起小腿沖上去，嘴裏高喊：“爹地。”

揚起的小胳膊伸到一半，忽地被一只手拉住。

緊接著，那具小身體也被扯到暗處。

橙橙有點跆拳道的底子，小胳膊小腿一陣揮動，雖然並不是毫無章法，畢竟年紀小受到約束，又還在打基礎階段，自然鬥不過身後的成年男子。

男子狠狠別著橙橙的雙臂，一條腿不方便，沒法綁了人就立刻轉移，然而橙橙很快筋疲力盡，踢打的力道一下比一下輕，最後，甚至打不到男子身上。

此時跆拳道館內，家長帶著各自的孩子魚貫而出，歡笑聲蓋過橙橙叫喊的聲音，也將他的身影從林青眼前徹底抹去。

由於風大，又突然增加了來往行人，男人湊到林青耳側才低聲說了句什麽，林青原本尋找橙橙的視線頓住，雙頰咻地赧紅，把他俊臉推開，再擡眼，已尋不見橙橙身影。

“橙橙呢？”

“在門口，剛才看到他對你揮手了。”

待走近時，林青心裏咯噔一聲。

“不是說他在嗎？人呢？”她絲毫不見橙橙影子，撇開男人，快步走去後，攔住幾個邊走邊興奮比劃招式的小孩，“看到橙橙了嗎？”

這幾個孩子她認得，之前送橙橙時上課前一同聊過天，隱約記得名字。

男孩子們也認得她，聞言面面相覷，其中一個稍大點的男孩搖頭：“沒有，阿姨，橙橙是最早一個跑出去的。”

“是的是的，他說今天爸爸媽媽一起來，等不及我們就先跑了。”

“我們剛才下來，也沒有看到他。”

林青目光急切，無數次四處扭頭張望，試圖搜索橙橙的身影，可等人潮漸漸散去，依舊沒有他的蹤跡。

慕離在身後緊緊看著她，身高優勢讓他能看向更遠處，然而一無所獲。

阿志沒能在魚目混雜時穿越人群，錯失時機只能先躲在陰暗的拐角處。

此處橫七豎八擺放著幾張巨大的廢棄擋板，恰巧是個不錯的藏身之處，光線被分割地支離破碎，落在墻壁不成圖形。這種地方，不會有人專門留心註意，橙橙被捂住嘴，嗯嗯悶哼。

“別吵。”阿志兇惡赤目。

橙橙仰起小臉，借著微弱光線只能模糊看到一個輪廓，他忽然渾身洩氣般，小肩膀垮了下去。

阿志把橙橙往身前一按，將他鎖得更緊。

橙橙忽然這般老實，阿志不疑有他，目光探向擋板之外，他再低頭，掌心滿是小孩子細膩柔軟的觸感。

阿志腦海裏驀地閃過女兒的笑臉，似一張鋪開的巨網翛然收攏，勒得他喘不過氣。他心亂如麻，從未有過這種失神和心慌，手一抖，被橙橙找準時機用力咬下一口。

“媽咪！”

橙橙揚高尖細地嗓音，陡然驚叫，他被擒之後沒再反抗，阿志並未料到這小子會突然來這麽致命一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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